近年来，随着外来移民问题的凸显、社交媒体信息管理的发展失序以及国际国内反恐局势的不断严峻，美英德法等多个西方发达国家政府开始紧绷神经、重新审视“网络自由”和“网络监管”之间的治理策略与平衡之道。特别是随着美国针对“俄罗斯干预美2016总统大选事件”调查的不断深入，网络空间社交领域的发展乱象尤其是外部势力或违法分子利用网络社交媒体从事舆论导向操控、干涉政情选情结果、危害国家安全的相关现象已引起发达国家监管部门的高度重视。因此，强化对网络社交媒体的有效监管、有序治理社交网络空间的违法乱象是未来世界各主要国家所需面临的普遍难题与共同任务。
一、新动向：网络社交媒体发展失序已由“局部现象”转为“共性问题”
201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可谓西方民主社会发展的一次分水岭，它不但极大改变了美国传统的政治生态和选情结构，更深刻扭转了美英德法等发达国家对社交媒体和网络自由的一贯追捧态度，开始重新审视、甚至口诛笔伐，网络社交媒体似乎一夜之间由西方民主社会的“自由港”变成了影响社会稳定的“风暴眼”。
（一）网络社交媒体渐成为左右政情选情结果的“新实力”
当前，网络社交媒体从根本上改变了传统信息传播的固有模式，凭借自身的平台优势，它能将散布在社会中的公权和私权集合于一身，并在第一时间发布信息，从一点辐射全球，瞬间迸发“平地起惊雷”的极速网播效果；与此同时，它超越了领土边界的固有限制，无界网聚能使全球网民实现跨越联动，政治、经济、民生等领域的任一关注点都极有可能形成蝴蝶效应，一旦网络民意被错误引导或被利益群体所绑架，一国政情选情等方面的强烈网震就有可能被迅速引爆，带来出乎意料的政治影响。这当中对西方社会冲击最大的当属“俄干预美2016大选”事件。作为美国主流媒体眼中的“政治素人”和“反建制派”，特朗普特立独行、格格不入，但他却凭借网络社交媒体成功赢得总统大选，给欧美政治精英和传统主流媒体以当头一棒。过去，西方政治力量习惯以“网络自由”为旗号，利用社交媒体对他国内政实施影响和干预；但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的结果却向世界传递了这样一个事实，即网络社交媒体尤其是以全球用户为基础的社交媒体越来越超脱政治精英和主流媒体的主导与管控，它们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人意料的关键作用，引导一国的民情导向，甚至左右一国的政情结果。面对社交媒体潜在的巨大政治影响力，世界各国均无法置身事外、独善其身，西方社会亦如此。
（二）网络社交媒体可成为宣传推广暴恐思想的“扩音器”
近年来，随着网络社交应用的加速推广，网络恐怖主义已进入到虚拟恐怖活动与现实恐怖行动相结合、信息行动与暴恐行为相契合的新阶段。以伊斯兰国（ISIS）的网络社交媒体组织架构为例，其构成层级主要包含三个部分，核心层是由官方和半官方所打造的社交媒体账号，主要负责发布英语或阿拉伯语的ISIS动态信息，大打网络空间的舆论造势；第二层是在全球范围内公开支持ISIS的社交媒体账号，这些账号平时以转发官方信息为主，但在爆发战争或网络信息中断的时候，则承担将ISIS的重要信息及时传递给世界的角色；第三层则是ISIS力图在网络社交媒体上诱导的目标受众账号，通过社交平台的多语种宣传、开发专业跟踪软件的方式，为伊斯兰国的壮大发展青年力量和组织成员。从ISIS与社交媒体深度融合的发展轨迹来看，ISIS绝对是网络社交领域的“营销高手”，它们充分挖掘社交媒体的全球性、交互性及社会性等特征，巧妙玩转Facebook、Twitter等时下流行的社交媒体网络，大搞舆论宣传、人员招募、资金流转及密谋恐袭等行动，努力促成社交媒体运营与恐怖主义行动模式的深度融合；利用网络社交媒体处心积虑地“营销”恐怖主义，进而将伊斯兰国的暴恐理念及最新动态传送到世界网民面前。从上述事实可以看出，网络社交媒体已逐渐成为当前恐怖组织宣传利用的“扩音器”，这类趋势在未来有增无减，必将引发世界各国的普遍担忧。
（三）网络社交媒体易成为聚合网络违法乱象的“集散地”
自2016年以来，利用网络社交媒体发布假新闻、散布网络谣言、煽动网络暴力等已逐渐成为全球各国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舆论关注的焦点。从涵盖范围来看，假新闻不再单单指那些凭空捏造的虚假消息，它更多指的是出于政治目的或商业利益而故意用来引导民情舆论走向的“误导性信息”，凭借社交媒体的病毒式传播，这些假新闻可在网络空间领域呈现急速蔓延，进而使网络意识形态和社会民众认同产生极大内讧，导致政坛选举“黑天鹅事件”频出，对世界政治安全稳定亦能产生颠覆式影响。同时，随着互联网行业尤其是网络社交媒体平台企业自律效果的不断下降，民粹主义、种族仇恨、色情暴力和网络霸凌等负面思想与违法行为也开始堂而皇之地走向网络空间，借助推特、脸书等社交媒体平台的传播，打着“网络自由”旗号，在世界范围内兴风作浪、大行其道。这些网络谣言、网络暴力和网络暴民所形成的网络违法乱象已深深触碰道德底线、法律底线，若不及时对其进行治理管控，未来国家的政治局势必将不稳、社会的稳定根基也将动摇。
二、新对策：西方网络社交媒体正由监管的“法外之地”纳入“法制轨道”
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长期以来，发达国家对网络信息内容的监管更多依赖的是互联网的行业自律，即便存在法律授权，西方政府也很少直接干预或插手。但随着假新闻、极端思想、网络暴力和网络谣言等不断充斥进互联网，尤其是网络社交媒体能够对西方政权稳定产生巨大威胁以后，过去引以为傲的“网络自由”就开始成为一把双刃剑，反伤其身。特别是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结果不仅改变了美国传统的政治生态和结构，更使西方社会对网络社交媒体的潜在隐忧爆发集体性恐慌。在社交媒体发展失序成为世界各国普遍面临的新风险新挑战后，加强对网络违法信息言论的全面打击，努力寻求“网络自由”和“法治监管”之间的动态平衡，已逐渐成为发达国家网络安全治理任务中的普遍共识。
（一）重视良法善治，强化对社交媒体监管的建章立制是发达国家治理的最新趋势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近年来，在对社交媒体和网络信息内容立法监管方面，以德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率先迈出了良法善治的重要一步。2017年6月，德国联邦议院通过了《改进社交网络中的法律执行法案》（又名《网络执行法》），并于2018年1月1日正式全面生效。该法案全面整合并修订了2015年以来德国司法部颁布的一系列相关法令，进一步明确了“社交网络平台”的法律界定，即将脸书、推特、YouTube等在德国境内运营的，并以营利为目的，向公众和用户分享任意信息的社交网络平台全部纳入法律监管范畴。这当中规定社交网站需向用户提供24小时举报非法内容的服务，及时对用户举报的违法言论进行回应；7天内必须删除非法内容及其副本，明显违法的言论需在举报后24小时内屏蔽或删除；指定专人负责处理用户投诉，并将打击非法言论的工作情况制成季度报告定期上报政府，等等。同时，对于“违法内容”，法案中将违宪宣传、煽动种族仇恨、传播网络暴力、发布虚假消息、散播网络色情、泄露个人隐私等十七项有可能触及网络违法乱象的信息内容统统纳入治理范畴。这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过去德国政府过分依赖行业自律，缺乏政府监管的窘境局面。德国在建章立制方面的首创举措，使其成为西方社会中首个拥有完整法律法规体系治理社交媒体的发达国家。
（二）善用猛药去疴，加大对社交媒体失责行为的重拳出击是发达国家治理的加码政策
古语有云，“慈母多败儿，棒打出孝子”。近年来，以英法德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在处理网络社交媒体自律失责行为上可谓深刻借鉴了中国古语的经验教训，一改往日过分“溺爱”的包容作风，对那些不守规矩、草率落实法律监管要求的社交媒体平台，开出了包括“停办查封”、“天价罚款”和“法律诉讼”等多剂猛药，以异常严苛的惩处机制，防堵网络社交媒体企业侥幸心理的发生。2017年10月，英国政府就提出，要将谷歌、脸书等网络社交媒体视为新闻出版单位，通过立法手段强制要求它们必须对发布在其平台上的相关信息内容承担审核职责，并考虑对社交媒体征收“网络安全税”，以此大大提高网络信息发布的滥用成本，加强英国政府对互联网内容信息的治理监控。在法国，虽然社交网络的言论自由受法律保护，但网络上一旦出现煽动种族仇恨、侮辱诽谤、谣言散布等内容时将被视为违法信息，社交网站和网民均需对其发布的任何违法内容承担连带责任，始作俑者最高可判处4.5万欧元的罚款和长期监禁。德国方面，在其2018年1月全面生效的《网络执行法》中就规定，凡是每年收到100起以上网络违法投诉的社交媒体服务商均有义务就其处置结果形成详细的工作报告，并及时向德国政府通报相关情况。若网络社交媒体运营商违反上述规定，不作为或消极作为，无论其注册地是否在德国，德联邦司法局都有权对相关社交媒体运营者处以最高5000万欧元（约合4亿人民币）的“天价”罚款。对于各类社交媒体运营者而言，这一笔潜在的巨额罚单就是网络行业自律的“警戒红线”，一旦触碰必将遭受“无法承受之重”。
（三）强调守土有责，优化社交媒体监管部门的专职专责是发达国家治理的制度保障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行政层面，强调对网络社交媒体监管部门的优化升级与专职专责是当前西方国家普遍采用的治理策略。在美国，国土安全部就设立有“社交网络监控中心”，专门负责监控脸书、推特等社交媒体信息；同时，美国的立法、司法、行政“三大领域”以及联邦、各州“两个层次”都对社交媒体部署全方位的监管措施，以求监管得当、不留死角。在德国，联邦内政部总体负责网络监管，在其下设的三层机构中有两个专职针对网络社交媒体领域，一是内政部直属的联邦刑警局下设“数据网络无嫌疑调查中心”，主要承担“网络警察”职能，负责24小时不间断地跟踪和分析互联网上的内容信息；二是社交媒体上的“网络办案点”，主要负责对用户举报的不良违法信息进行汇总分析和核实办案，以此督导社交媒体平台及时整改。在英国，则建有“网络观察基金会”等专设机构，主要负责对网络和社交媒体平台上传播的极端思想、色情暴力及其他网络违法信息进行有效监控与综合遏制。从上述事实可以看出，发达国家政府正是通过优化网络社交媒体机构的专职专责，确保管控得当、治理得力，进而不断夯实网络安全治理的发展基础。
三、新启示：未来社交媒体网络治理应由“全能全控”转向“多元共治”
从发达国家的治理教训和网络发展的未来趋势看，做好社交媒体治理工作已成为信息化时代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主要内容。作为全球网络大国，我们在信息内容安全，特别是社交媒体内容管控上面临的新风险和新挑战依然不少。因此，面对社交网络时代的新形势和新要求，我们应改变过去“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治理主体不融合，一味依赖政府“全能全控”的旧有局面；在习总书记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指导下，积极打造国家政府、网络媒体和社会民众“三维一体、共同参与、共享共治”的社交媒体治理新范式，不断强化网络治理各方的参与感、使命感和责任感，具体来说：
（一）党管网络层面，应科学界定各级部门的核心职能，实现治理工作的联动化与高效化
“党管网络”是未来我国社交媒体网络治理工作的核心主轴与生命线。为了进一步强化党管网络工作的科学性、高效性与联动性，我国各级政府部门应破除网络治理中的“九龙治水”现象，在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的全面统筹下，明晰管理职责、做好科学分工，实现中央宣传部、中央网信办、中央外宣办、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安部、工信部、文化部和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等网络信息内容归口管理部门的高效联动与协同配合。在网络社交媒体治理工作中，真正实现“用十个指头弹钢琴”、“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科学生动局面。
（二）企业责任层面，要不断完善社交媒体自律诚信制度建设，实现网络传播的规范化与科学化
“山无脊梁要塌方，人无脊梁会垮掉”。完善自律诚信制度建设是网络社交媒体平台运营者的安身立命之本。自由与责任、安全与发展历来都是文明进步的一体之两翼；网络社交媒体平台应着重夯实企业责任意识，牢固树立优良自律作风；不能因为对网络自由的考量或对经济利益的追求而放松对社交媒体平台内容的管理与规范；更不能为了迎合市场需求、满足低级趣味而做虚假信息或暴力色情内容的推波助澜者或助纣为虐者。国内网络社交媒体的运营商应严格遵守国家《网络安全法》等法律法规的相关规定，不断增强战略定力、站稳政治立场，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诱惑干扰面前，保持“乱云飞渡仍从容”的定力觉悟，自觉将宣扬主旋律和正能量作为企业长足发展的永恒定律，切实担当好国家网络空间多元治理进程中的社会角色。
（三）公众参与层面，增强公民主体责任意识，不断完善网民投诉举报和投诉处置检查机制建设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在防控社交媒体谣言的产生和假新闻的传播方面，社会公众和公民个人的理性判断能力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平时的网络生活中，公民在加强遵纪守法教育的同时，还应积极学习现代化的科学文化知识，学会在网络社交媒体的虚拟环境中分清对错、好坏、善恶、美丑，对网络谣言信息或极端暴力思想等内容，做到不迷信、不盲从、不跟风、不传导，坚决不作网络违法乱象的始作俑者，自觉提升抵御谣言虚假信息的“自觉性”与“免疫力”。同时，面对网络空间的违法乱象，政府相关部门和社交媒体平台企业应及时搭建并不断完善“网民投诉举报机制”和“投诉处置检查机制”等方面的建设，充分挖掘并积极发挥公众的主体责任意识和社会监督权，为网络社交媒体治理的清朗化搭建“全民参与、全民互动、全民监督”的有利氛围。
本文刊登于《中国信息安全》杂志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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