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信息在数字平台泛滥，给社会带来了严重挑战。尽管各国做出了政策回应，但平台的内容审查和自我监管仍是主流方案。全面建立平台治理系统刻不容缓，德国的一系列治理议程——内容审查、媒体监管、竞争法和数据保护均可为借鉴。

近日，党刊《半月谈》发表有关新型网络暴力的评论文章，指出部分网民运作虚假舆情，新型网络暴力被应用到商业竞争领域，形成了一门黑产生意。此前，中国网信办约谈新浪微博（社交媒体平台公司），针对微博在蒋某舆论事件中干扰网上传播秩序，以及传播违法违规信息等问题，责令其整改。放眼全球，2016 年英国脱欧和美国大选后，爆出社交媒体用户数据泄露和舆情操纵的丑闻，当年，“后真相”成为牛津字典年度词，引发各国政府对网络平台虚假信息的治理作出政策回应。

（一）平台盈利逻辑为虚假信息传播推波助澜

在数字公共空间，传播虚假信息和操纵社会舆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容易，这种现象的背后，是大型平台公司的商业逻辑在推波助澜。首先，不可否认，搜索引擎和社交媒体促进了政治话语的民主化，越来越多的公民能够在互联网上参与社会和政治辩论，在中国，一些自媒体和微博大V 的影响力不比传统报刊纸媒的影响力低。其次，这种背景下，信息的泛滥不可避免，更重要的是，平台不受新闻业职业道德的约束，这为虚假信息的传播大开方便之门。最后，锁定用户注意力、投放个性化广告是平台盈利的根本逻辑，加之平台使用人工智能技术和大数据技术来进行推断、分类信息和预测兴趣等，刺耳的声音在辩论中往往能更快更广地传播，劣币驱逐良币，真实的新闻、理性的声音无法被推送给用户，以及部分“反智主义”用户执着于相信虚假信息，导致虚假信息吸引了流量获得平台的广告收入分成，这便是“新型网络暴力”背后的商业逻辑。

诚然，一些社交媒体平台、搜索引擎等平台特别适合传播虚假信息。但值得注意的是，原罪不在于技术，技术只是放大了人类社会的歧视、问题和挑战，并不是技术制造了种族歧视和虚假信息，这些问题的背后，还是商业和政治利益的纠葛，需要全面的政策回应。针对虚假信息治理，德国从寄希望于平台自我监管到将内容审查写进刑法，从媒体监管到竞争法和数据保护，尽管治理体系是碎片化的，但可被视为针对虚假信息治理的较为全面的政策回应。

（二）内容审查只是虚假信息治理的第一步

内容审查

内容审查（contentmoderation）是目前针对虚假信息最常见的处理方法，指平台确定非法内容并将其删除的过程。今年年初，马克·扎克伯格访问布鲁塞尔，同欧盟委员会的官员举行会谈，随后脸书发布《规划前进的道路：在线内容法规》（Chartingthe Way Forward: OnlineContent Regulation），内容审查成为脸书平台治理的核心。在德国，网络执法法案(Netzwerkdurch- setzungsgesetz,NetzDG)呼吁大型平台公司为用户提供举报非法内容的程序。根据法案的规定，平台必须在接到举报通知后删除非法内容。不过，内容审查容易引起对言论自由的bian，NetzDG也没有明确要起诉制作和传播非法内容的用户。

自我监管

平台的自我监管（self-regulation）是欧盟于 2016 年对于社交媒体操纵民主选举做出的政策回应，2018 年欧盟委员会发布《虚假信息实务守则》（Codeof Practiceon Disinformation），谷歌、微软、脸书、推特、TikTok都已签署这一行动计划，自愿承诺更快地关闭虚假账户、为政治广告建立可公开访问的数据库等。但批评者认为欧盟提出的平台自我监管模式存在诸多弱点，例如《守则》缺乏执行和制裁机制，且有政治化嫌疑——重点打击外国政府如俄罗斯对民主政治的干预，然而实际上，例如 2017 年德国联邦选举期间，德国右翼民粹主义者是传播虚假信息的主要来源，并没有俄罗斯的所谓干预。

除了内容审查和自我监管，德国还通过《州际媒体条约》（Medienstasvertrag）为德国的电视、广播和网络媒体的监督制定了规则，例如要求社交网络和搜索引擎提供算法透明，确保新闻消费的透明度。由于虚假信息在数字平台很容易传播，为大型社交网络和搜索引擎定义监管标准是明智和有用的。最后，为了应对平台日益增长的数据和市场力量，数据保护和竞争法作为政策回应提上日程，限制或公开平台的数据收集，可以间接帮助遏制虚假信息。德国联邦竞争管理局(Bundeskartellamt)曾调查Facebook手机用户数据的行为是否构成垄断，将数据保护和竞争法结合起来，是一种限制大型平台公司数据和市场影响力的尝试。

（三）结论

乘着技术和平台的风浪，虚假信息在数字平台泛滥，给社会带来了严重挑战：瓦解媒体公信力，干扰政党选举，对政治传播和政治决策产生不良影响，甚至将人类社会拖入“后真相时代”。尽管各国做出了政策回应，但平台的内容审查和自我监管仍是主流，平台的盈利逻辑为虚假信息传播推波助澜的大背景下，显然仅靠内容审查是不可靠的，全面建立平台治理议程是可靠可行的政策回应，德国的一系列治理议程——内容审查、媒体监管、竞争法和数据保护——可为借鉴。

（作者：刘仪）

参考文献：

[1]Code of Practice on Disinformation, European Commission, 7 July 2020.

[2]https://ec.europa.eu/digital-singlemarket/en/news/code-practice-disinformation.

[3]Taylor Owen, How EU Tech Policy Could Shape Global Platform Governance, Centre for International Governance Innovation (CIGI), 27 February 2020.

[4]Models for Platform Governance, Centre for International Governance Innovation (CIGI),2019.

[5]Julian Jaursch, Regulatory Reactions to Disinformation: How Germany and the EU are trying to tackle opinion manipulation on digital platforms, Stiftung Neue Verantwortung, October 2019.

原文摘自《人工智能资讯周报》总第8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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