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本文：黎雷.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对战略稳定的影响[J].信息安全与通信保密,2020(9):26-31.
摘要：将美苏冷战时期的“战略稳定”概念引入网络空间，构建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是目前研究促进网络空间和平的路径之一。从大国网络关系双边层面的视角出发，研究网络空间中的大国互动关系对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将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作为自变量，将网络空间战略稳定所包含的三种状态（战略稳定状态、战略不稳定状态、脆弱稳定状态）作为因变量，探究网络空间大国双边互动对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三种状态所造成的影响，并分析这种影响是如何造成的，这是研究的主体思路。研究表明，合作、良性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有助于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构建与维护。
关键词：网络空间；大国关系；战略稳定；联合国；和平
内容目录：
0 引 言
1 当前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状态
2 网络空间中的大国互动关系
2.1 网络空间中的中美关系
2.2 网络空间中的中俄关系
2.3 网络空间中的美俄关系
2.4 网络空间中的中欧关系
3 联合国与网络空间战略稳定
4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与战略稳定
4.1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与战略稳定状态
4.2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与战略不稳定状态
4.3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与脆弱稳定状态
5 构建并维护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建议
6 结 论
0 引言
当前，大国力量在网络空间的博弈是影响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既有利于保障各国网络安全，促进网络空间的和平，也有助于各国以及网络空间中的其他非国家行为体更好地利用网络空间为自身的发展服务，将网络空间作为人类的共同财产予以发展。因此，研究网络空间中的大国互动关系对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影响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1 当前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状态
对于当前网络空间是否已经达成了类似于美苏冷战时期的核战略稳定的状态这一问题，学界仍没有一致意见。有学者认为，当前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状态实质上是处于战略稳定与战略不稳定之间的一种中间状态，即一种“脆弱稳定”状态。本文倾向于沿用这一观点，造成网络空间战略稳定处于“脆弱稳定”状态的原因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第一，当前网络空间主要大国之间还难以形成网络空间的相互威慑。相互威慑是核领域战略稳定存在的主要原因之一。一方面，缺乏相互威慑使得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状态难以形成；另一方面，国家在网络空间的行为仍大体受到《联合国宪章》、国际法等基本国际关系准则的限制，故网络空间不可能呈现战略不稳定状态。因此，上述两种情况使得当前网络空间的状态实际上处于战略稳定与战略不稳定之间，即表现为“脆弱稳定”状态。
第二，网络空间国际规则的缺失及有效性不足。网络空间国际规则的缺失与有效性不足一方面放松了对国家在网络空间中行为的约束，而另一方面，由于网络空间休戚与共的全球性特点，又使得国家在网络空间的行动不得不有所顾及，这样的客观环境便使得大国在网络空间的关系形成了一种介于稳定与不稳定之间的“脆弱稳定”状态。
第三，各大国对网络空间治理所采取的主张不同。美国希望采取网络自由的治理主张；而中俄则认为有必要加强对网络空间的管理，中国以《网络安全法》的形式明确了网络主权原则，并进一步对网络主权的内涵作出了说明。治理模式的差异会带来网络空间行为的不同甚至是冲突，从而给网络空间带来更多不确定性因素，这也是导致网络空间呈现“脆弱稳定”状态的原因之一。
2 网络空间中的大国互动关系
2.1 网络空间中的中美关系
总体而言，网络空间中的中美关系是一种竞争与冲突并存，同时兼具一定程度合作的状态。美国在网络空间拥有毋庸置疑的网络霸权，随着中国更积极主动地参与全球网络空间治理，中美网络关系更多地表现为在网络空间治理权和网络战略优势上的竞争，同时网络主权与网络自由的矛盾构成了中美网络关系的主要冲突点，但网络空间的全球性又使得中美必须通过合作共同解决诸如网络犯罪、网络恐怖主义等全球性的网络问题。
2.2 网络空间中的中俄关系
由于受到中俄关系整体良好局势的推动，网络空间中的中俄关系主要表现为积极的合作姿态。总的来说，作为全球大国，中国、俄罗斯加强网络空间合作有助于提高中俄在全球网络空间治理中的话语权，打破网络空间治理由西方发达国家所主导的局面。同时，中俄积极参与全球网络空间治理并不仅仅是代表中国和俄罗斯，还代表了包括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成员国等在内的众多网络新兴国家的诉求，这对于促进全球网络空间治理的有效性与公平性意义重大。
2.3 网络空间中的美俄关系
受近几年美俄关系整体走低的影响，当前美俄网络关系并不乐观。反而由于网络空间的敏感性，美俄网络关系甚至呈现出进一步恶化的趋势。尽管美俄在网络空间开展了网络技术、信息战等多个领域的竞争，但仍存在合作的可能，双方仍可以就应对诸如网络恐怖主义、网络犯罪等全球性网络问题，以及网络空间国际规则、规范的制定等开展合作。稳定的美俄网络关系不仅对美俄双方有利，更重要的是，将有助于维护全球网络空间的稳定。
2.4 网络空间中的中欧关系
相比于中美、中俄、美俄在网络空间较为频繁的接触与互动而言，中欧网络关系貌似呈现出一种相对低热度的姿态，即表现为中国与欧盟在网络空间中并未产生较高烈度的冲突与竞争，同时合作也相对有限的状态。实际上，中欧在网络空间的合作具有相当丰富的潜力。首先，中欧拥有涵盖20亿用户的互联网市场；其次，中欧加强网络空间的合作，特别是网络安全领域的合作，将促进中欧数字经济的健康、稳定发展；最后，中欧开展网络空间合作将对全球网络空间国际规则的构建产生推动作用，促进网络空间规则、规范、原则的形成。
3 联合国与网络空间战略稳定
随着众多新的全球性问题的出现，联合国正展现出在处理全球性事务中的优势和重要地位。总体而言，在网络空间治理与网络空间战略稳定方面，联合国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提供治理原则、提供国际治理机制与平台、促进网络空间国际规范形成等三个方面，由于构建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与网络空间治理具有内在一致性，因此以上三方面同样可以被看作是联合国在促进网络空间战略稳定中的三大作用。从国际组织研究的角度来看，联合国为网络空间治理带来了主权、和平、互助的基本原则。同时，联合国系统内的众多机制和平台推动了网络空间国际规范的形成。以联合国为代表的国际机制在网络空间治理和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构建与维护中的作用不可忽视，且仍将继续承担举足轻重的作用。
4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与战略稳定
4.1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与战略稳定状态
如何才能推动网络空间由当前的脆弱稳定向战略稳定状态转变？根据相互威慑和国际规则对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重要性，以下三个方面是推动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状态形成的关键：第一，网络空间大国之间减少恶性竞争，特别是战略层面的恶性竞争。网络空间中的恶性竞争导致大国加大对网络武器等进攻性网络技术的研发，加快网络武器的更新迭代速度，使得大国在网络空间无法形成相互威慑的状态，从而影响战略稳定状态的形成。第二，网络空间大国之间加强良性互动。良性互动有助于大国之间建立互信，并且不会破坏大国间的相互威慑态势，从而促进或维持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状态。第三，大国达成并遵守网络空间国际规则。国际规则是战略稳定状态形成的基础条件，国际规则及国际法对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产生具有重要作用。
此外，现实案例也提供了另一种观察视角。正如前文所述，在中美、中俄、美俄以及中欧的网络关系中，呈现合作姿态的中俄网络关系促进了两国在网络空间向战略稳定状态发展，事实也的确如此。合作、稳定、互信的中俄网络关系是当今网络空间稳定发展的重要支柱。理论分析与现实案例的视角表明，网络空间中主要大国间恶性竞争的弱化、良性合作的存在，以及大国之间达成并遵守网络空间国际规则对于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状态的形成必不可少。
4.2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与战略不稳定状态
怎样的大国网络互动关系会造成网络空间的战略不稳定状态或者削弱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状态？与促进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状态相反，以下三方面是促进战略不稳定状态或者削弱战略稳定状态的主要原因：
第一，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中缺乏良性互动。良性互动的缺乏使得大国间的互信降低，从而导致大国更倾向于采取进攻性的网络行为，为战略不稳定的产生埋下隐患。第二，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中存在恶性竞争。恶性竞争将大国网络关系逐渐推向恶化的局面，使得大国间的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感加剧，丛林法则盛行。这种局面极易催生大国间的进攻性行为，甚至是战争，从而导致网络空间战略不稳定状态的出现。第三，网络空间国际规则的缺失或无法得到遵守。国际规则的缺位使得大国在网络空间的行为更多呈现自利的特点，推动了网络空间战略不稳定状态的发展。
现实案例同样为我们提供了观察的视角。在中美、中俄、美俄、中欧四组大国网络关系中，以竞争姿态为主的美俄网络关系容易带来网络空间的战略不稳定。作为网络空间两大强国，美国与俄罗斯在网络空间的竞争使得网络空间国际规则难以达成、网络空间全球治理面临困难。双方在网络空间采取的竞争性网络行为以及国际规则的缺失将使得网络空间更容易向战略不稳定的方向发展。
总而言之，网络空间主要大国互动关系中恶性竞争的存在、良性互动的缺乏，以及网络空间国际规则的缺失或得不到遵守，将更容易导致网络空间战略不稳定状态的产生或削弱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状态。
4.3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与脆弱稳定状态
网络空间脆弱稳定状态是介于战略稳定与战略不稳定之间的一种中间状态，这种状态维持了网络空间的总体均衡与和平，但是各种网络攻击不断，大国之间不断加强网络军备，并且缺乏相应的网络安全国际治理机制。根据上文分析，当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中存在良性互动，且良性互动的层次及其影响均强于恶性竞争，同时网络空间国际规则存在并得到遵守时，此时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将促进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状态的产生；当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主要表现为恶性竞争，不存在良性互动或良性互动弱于恶性竞争，并且也不存在网络空间国际规则或者国际规则形同虚设无法得到遵守时，此时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将削弱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状态，促进网络空间战略不稳定状态的产生。
结合上述两条分析结论，通过对比、推理得到网络空间脆弱稳定状态下的大国互动关系的特征，即当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表现为良性互动、恶性竞争同时存在，且大国就网络空间国际行为达成了相关国际规则并且至少其中部分国际规则得到遵守时，此时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将促进并维持网络空间的脆弱稳定状态。这样的大国互动关系会促进网络空间的总体均衡与和平，但全球网络空间仍缺少一致的网络安全治理机制，各国也会加强网络军备，而这正是网络空间脆弱稳定状态的内涵。
在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的现实案例中，中美、中欧网络关系更倾向于维持当前网络空间的脆弱稳定状态。特别是中美网络关系，竞争与合作的同时存在使得双方总体上维持着和平状态，但双方在网络安全治理机制方面暂未达成一致意见，并且双方也在加强各自的网络能力建设。网络竞合关系共存是脆弱稳定状态的主要特征之一。
当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表现为良性互动与恶性竞争同时存在，且大国间达成并遵守了至少部分有关网络行为的国际规则时，此时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将促进并维持网络空间的脆弱稳定状态。
综上所述，网络空间大国双边互动关系与网络空间战略稳定三种状态之间的动态关系详见表1。
5 构建并维护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建议
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对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影响及其影响机制为进一步构建并维护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提供了理论指导。构建良性、合作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及有效的国际机制将是促进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重要方式。具体而言，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
第一，提升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构建良性、合作的大国网络关系。各大国应加强全球网络空间治理的国际合作，从战略层面对大国间的合作进行制度性的设计。此外，大国应加强经常性的沟通与交流，尊重对方的重大利益关切问题和核心利益，避免采取使得事件复杂化、扩大化的行动，减少大国在网络空间的竞争与冲突。
第二，加强大国网络空间互信建设。网络空间互信对于大国网络关系的提高、网络空间的战略稳定至关重要。具体来说，网络空间互信建设主要包括加强交流与沟通、建立鼓励合作的奖励机制以及加强应对网络空间突发事件的协调力度等多个方面。
第三，强化网络空间国际机制、国际法的建设，打造高效、科学的网络空间国际机制，并推动网络空间的法治化发展。网络空间国际机制、国际法作为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组成部分，同时也是观察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状态是否达成的重要标志，对促进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的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成熟、有效的国际机制和完善、严谨的国际法是网络空间战略稳定存在所必不可少的条件。
6 结论
本文研究结论表明，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会通过良性互动、恶性竞争及国际规则等三条途径对网络空间战略稳定造成影响。具体而言，其影响逻辑表现为以下三种情况：
第一，当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中存在良性合作，且良性合作的程度大于双方之间的恶性竞争，同时大国之间达成并遵守了网络空间国际行为准则或规范时，此时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将有助于促进网络空间战略稳定，推动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状态由当前的脆弱稳定状态向战略稳定状态转变；第二，当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中的恶性竞争程度大于良性互动，且大国之间并未达成或遵守网络空间国际行为规范时，此时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将倾向于削弱网络空间战略稳定，推动当前的网络空间脆弱稳定状态向战略不稳定状态发展；第三，当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表现为良性互动、恶性竞争同时存在，且大国就网络空间国际行为达成了一定国际规则并且至少其中部分国际规则得到遵守的时候，网络空间表现为脆弱稳定状态，且此时的网络空间大国互动关系将倾向于维持当前网络空间脆弱稳定的现状。
作者简介
黎雷（1994—），男，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大国关系、网络空间国际治理。
选自《信息安全与通信保密》2020年第9期（为便于排版，已省去原文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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