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初,《战略空中力量与太空力量杂志》(Æther:A Journal of Strategic Airpower & Spacepower》(原《战略研究季刊》)刊文《面向联合全域作战的新型作战指挥架构》(A New Battle Command Architecture for Joint All-Domain Operations),提出美国空军必须改变目前的大型集中式联盟空天作战中心模式,迅速发展一套更为灵活、更为分散的流程和指挥控制架构。本文作者系米切尔研究所所长、美国空军退役中将David A. Deptula,他也是美国空军学院的一名高级军事学者。
2021年年中,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CJCS)主席马克·A·米利(Mark A. Milley)将军在向国会作证时阐述了美军新的联合作战概念(JWC)以及相关的联合全域指挥控制(JADC2)框架对实现这一概念的重要性。
JWC的实现需要多年的努力,其目的是为应对未来威胁的联合作战行动制定一种全面的方法,并为未来部队的设计和发展提供指导。JWC的支撑概念描述了一些关键的作战职能,包括火力、后勤、指挥控制(C2)和信息优势。JADC2框架能使JWC及其支撑概念得以全面发展和实现。
联合作战概念的根本基础是全域作战概念。1986年,美国通过了《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重组法案》,旨在提高美国武装部队开展联合(军种间)和联盟(盟军间)作战的能力。从此,美军便开始对通过一体化方式在空、天、海、陆和电磁频谱等作战域中作战所产生的协同效应进行优化,这项工作的下一个发展阶段正是联合作战概念。
如果发展和实施得当,联合作战概念本应产生比当今的联合作战更具决定性、更有影响力的作战成果,但在许多情况下,当今的联合作战只是简单地涉及军种部队间的冲突消除与整合。为了真正实现联合作战概念,美国防部(DOD)需要认真考虑如何将理论变为现实。这意味着美国防部需要采取渐进但具体的步骤来逐步实现JADC2的目标,而不是等到一套完整的解决方案出台后再来实施这个概念。
由于JADC2涉及对现有概念、能力和军种观点的巨大转换,因此将需要大量时间来完成这些工作,而通过对当前指挥控制范式进行快速发展变化,有助于加快开展这些工作。具体而言,现在应该放弃大型、集中式的静态指挥控制设施,转而采用移动、分布式的指挥控制设施。这些设施能够处理的信息数量和多样性与一个区域性联盟空天作战中心相当。
JADC2通过促使来自不同作战域的能力相辅相成来寻求全域协同增效,而非简单地将这些能力叠加。因此,JADC2的目标是让这些能力相互依存,从而提高其有效性并对每个作战域的个别漏洞加以弥补。因此,JADC2将越来越多地通过共享信息和相互授权的系统之间的交互产生期望的军事效果。
JADC2的愿景并不是在每个作战域中都使用一套互不关联、单一重点的作战系统,而是通过数字化方式将不同资产铰链在一起,让其成为一个能够在整个作战区域内进行分散、分布式作战的武器系统。这项工作需要将每个平台都视为一个传感器和效应器,因此需要一种新的作战指挥架构和指挥控制范式,能够实现自动链接,就像当今的手机技术一样。此外,这种架构还需要能够安全、可靠、无缝地传输数据,而无需人工交互。
1 设想中的转变
若要以实现自构成、自愈合复合体所需的整合程度来达成JADC2的总体目标,将是一项困难的工作,需要付出巨大努力。美国各军种和作战司令部都要参与其中,并且需克服组织、文化、培训、采办和政策方面存在的几个主要障碍。由于这项工作还要求快速沟通、快速决策和快速响应,因此将需要弹性网络,以及各军种部队、盟国和伙伴国之间目前尚未达到的共享程度。
由于面临的挑战纷繁复杂,即使是现在,美国各军种、各作战司令部以及盟国和伙伴国也依然在想方设法应对这些挑战。若想实现一体化、相互依存、自构成、自愈合的全域联合及联盟作战的最终愿景,还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然而,美国所面临的威胁日益严重,亟需快速找出解决方案。因此,探讨JADC2中可以更改的要素,是应对这些挑战的当务之急。
美国各军种部队和作战司令部都有各自确立已久的作战指挥控制概念、设施和程序,这些概念、设施和程序在过去的冲突中证明是可行的。然而,在应对新出现的威胁时,需要对目前存在的各种指挥控制架构进行大幅修改,才能保证在新出现的威胁甚至是作战中生存下来。
夺取空天环境的控制权是全域作战成功的先决条件。一旦掌握这种控制权,将对所有其他联合和联盟部队的行动和机动自由有利。如果丧失这种控制权,就不可能开展有效的联合和联盟作战行动。因此,确保有效指挥控制空天作战活动的关键职能必须成为一个优先事项。
空天部队的指挥控制能力受到三大要素影响:威胁、技术和信息传播速度。自美国空军的空天作战中心,即AN/USQ-163“猎鹰者”,设计、建立和运行以来,这三个领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还将继续加速变化。
因此,目前面临的问题是:美国空军能否通过发展当前的作战概念、组织以及采办流程,在未来的作战中取得成功,或者美国空军是否必须对影响当前战区空天控制系统的每一个要素进行根本性改变?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需要先简单了解一下影响有效指挥控制空天作战能力的每一个趋势。
2 未来的威胁和作战环境
(1)威胁
如今,当美军试图在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环境中作战时,均势对手的威胁已经对美军当前的指挥控制手段构成难以接受的风险。30多年来,美国空军基本上一直在享受既有指挥控制的优势,在空天领域无人能与之匹敌,但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些军事竞争对手已经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完成了现代化建设。这些对手在飞机、航天器、导弹、武器、赛博、指挥控制、干扰器、电子战、数据链等各个方面迅速缩小了与美国、盟国和友军的差距。
潜在的对手也在不断研究美国的战争方式,并认为与其直面美国的战斗力,不如让美国远离他们的邻近国家。这些对手已经采用并正在扩散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意图剥夺美国及其盟国和伙伴国的行动自由。削弱对手的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给美国带来了巨大挑战,迫使美国不得不冒着更大的风险,在远离潜在冲突地区的地方开展作战行动。
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以多种方式威胁到美国空军的空天作战指挥控制能力。均势对手可以使用动能和非动能武器来阻止美军与天基资产进行通信并开展情报、监视与侦察活动,从而孤立美军部队,蒙蔽美军视线。
此外,赛博攻击也正变得越来越复杂,可能会扰乱美国建立已久的联盟空天作战中心的作战行动。一些精确远程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正威胁着这些大型、固定和易受攻击的设施。作为美国空军制定空天资产战略、计划和任务指令的“工厂”,其联盟空天作战中心已然成为一个极易受到攻击的目标。
(2)技术
新技术正在促使实现一些新的能力,这些新能力能够优化指挥控制机制,以实现期望的效果。美国空军的思维方式需要超越传统文化对新技术施加的限制。例如,下一代飞机可能仍然使用传统命名法命名,如战斗机、轰炸机和空运机等。但从技术上讲,由于传感器、处理能力、武器、能量生成和其他能力的小型化,这些飞机具有执行多项任务的能力。这些飞机是飞行的“传感器-效应器”,可以构成高弹性冗余节点网络和多条杀伤路径的基础,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当前高度集中和有限的指挥控制节点(如联盟空天作战中心,这些指挥控制节点很容易成为敌人的目标)的关键系统价值。
若要实现这个目标,将需要先进的联网能力、可靠的通信和不同的方法来解决数据带宽挑战。例如,在解决来自先进传感器的数据爆炸式增长问题方面,处理能力的提高使得能够对数据进行机载处理,并仅对用户感兴趣的数据进行非机载处理,从而无需建设更大的“管道”来传输所收集的数据。这种方法颠覆了目前情报、监视与侦察处理的方式。
在战斗边缘,快速进行信息交换尤为重要,因为实际数据的价值往往是短暂的,并且将随着时间和环境的推移而减少。因此,开发一种能够在不同用户之间、跨多个密级以及在盟国和伙伴国之间自动、快速共享信息的技术方法将是建设未来部队的关键所在。
“速度就是生命”这句古老的格言不再仅仅关乎飞行,而且还关乎对作战所使用的软件工具快速进行更新换代并在战争中取得胜利。以网络为中心、相互依存和功能一体化的作战行动将成为取得未来军事成功的关键。
(3)信息速度
远程通信、传感器、数据存储和处理能力日新月异。因此,目标工作周期已经从以往的数周变为数天,再到现在的数分钟,并且已从以前需要使用多架专用和单独的飞机发展到现在使用一架飞机就能在几分钟内实现“寻找、确定和完成”整个过程。获取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多,就更加需要对指挥控制的层级结构进行重组,以促进对脆弱目标进行快速攻击,同时充分利用美军技术能力。信息合成和执行的权力必须转移到尽可能低的层级,而高级指挥官和参谋人员必须将保持在适当的战争层级。
若要从大型、集中式的静态指挥控制设施转向移动、分布式指挥控制设施,并使其能够处理的信息量和多样性与区域性联盟空天作战中心相当,将需要对美国空军处理信息流的方式进行重新评估。这种未来能力包括两个最重要的方面,即提供同步“控制”,并通过这种控制实现“指挥”的蜕变。
“指挥的艺术”将转变为实现梅特卡夫定律的网络价值(梅特卡夫定律指出,远程通信网络的价值与系统连接用户数量的平方成正比),而控制科学将继续应用摩尔定律扩展技术来扩展人类的能力。获得并保持指挥和控制两者的决策周期优势将为实现最佳增长铺平道路。
3 空天指挥控制的新架构
美国现在正处于一个关键时刻:威胁、技术和信息传播速度要求改变空天部队现有的指挥控制架构。美国的所有军种均已认识到这一点,并已开始采取行动,为各自所在作战域开发新的作战概念。美国面临的挑战在于,如何确保将各个军种的作战概念整合到一个统一的JADC2架构中。
这种作战云的开发理念是创建一个情报、监视、侦察、打击、机动和后勤保障综合体,利用信息时代的技术进行高度互联的分布式作战,将为战争的实施带来一种完全不同的架构。JADC2的根本基础是将准确、高质量的信息向下推送到最低的信息节点,以实现期望的效果,而无需考虑军种、作战域或平台。
美国空军实现这一目标的方法是努力设计和开发先进作战管理系统(ABMS)。虽然已经确定ABMS的各个要素,但尚未将这些要素开发为一个可执行的指挥控制架构。若想让JADC2和ABMS在整个战场上以一种安全、可靠和稳健的方式实现无处不在和无缝共享信息的理想最终状态,还将需要许多年的时间。鉴于重大威胁的快速演变和当前指挥控制设施的脆弱性,美国空军现在必须改变当前的空天部队指挥控制架构。
美国空军需要一种新的架构来支持实现这种指挥控制范式的作战概念,而这种指挥控制范式最近已被纳入美国空军的集中指挥、分布式控制和分散执行的条令中。建立新的作战指挥架构并不需要技术上的突破,因为已经有技术可以应对分布式指挥控制功能的直接挑战,对手无法通过对几个关键指挥控制节点进行多次打击来使这些功能失去作用。
美国空军一直在为敏捷作战运用(ACE)新条令开发一个支撑性的作战概念。ACE概念是指可以在短时间内将部队和资产分散到多个不同的地点,从而使对手的规划变得复杂化。如果拥有一个适当的指挥控制系统,则ACE就可以在许多可防御、可持续和可转移的地点将对手目标置于危险之中。这一概念的应用细节根据所使用的战区不同而有所不同,但从根本上说,大致理念是相同的,而指挥控制是这个概念成功的基础。
联盟空天作战中心仍将是在非重大地区冲突期间进行指挥控制作战的可行手段。然而,为了实现JADC2的目标,美国空军将不得不向位于战场边缘的作战人员提供信息,而不依赖于传统的联盟空天作战中心模式(即数百人被分配到不同的烟囱式部门,围绕数个互相隔离的任务区执行任务)。
因此,美国空军必须改变目前所依赖的大型集中式联盟空天作战中心模式,迅速发展一套更为灵活、更为分散的流程和指挥控制架构。同时,这种新架构必须适应空战管理系统和JADC2的发展。但鉴于这方面的项目进展缓慢,美国空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改变空天部队的指挥控制架构。
这种新架构有许多选项,包括:建立强化的联盟空天作战中心,并将相应职能远程分配给指定部队;将目前并入联盟空天作战中心的规划职能分配到多个地点,并在这些地点之间共享由此产生的计划;以及根据作战单位及其指挥部门之间的连通性降级程度,根据连通性水平改变相应的执行权限,创建需要执行的流程和程序。
无论选择上述哪一项进行开发,可以肯定的是美国空军必须立刻下定决心分配必要的指挥控制职能,以确保在竞争环境中有效利用空天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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