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杨继东

中国人民大学数字经济研究中心教授

《数字市场法案》(Digital Markets Act)是欧盟委员会最新公布的法案，意在明确大型数字服务提供者的责任，遏制大型网络平台企业的非竞争性行为。2020年12月15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了《数字市场法案》的草案；2022年3月24日，欧洲理事会和欧盟委员会就《数字市场法案》达成政治一致；预期2022年10月法案将获得正式通过并开始执行。

在数字经济快速发展，大型平台企业影响不断增强的背景下，作为对大型网络平台公司进行法律监管的法案，《数字市场法案》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数字市场法案》对监管目标进行了更加明确的界定。法案主要目标是对大型互联网企业进行监管，确保数字市场的公平和开放。大型互联网公司就是所谓的“守门人”（gatekeeper）企业（网守企业）。这些公司不同于一般的平台公司，其规模足够大，是具有系统性影响的平台企业，且连接了广泛的个人和企业用户。在性质上，守门人企业具有强大的经济地位，对所处市场具有重要影响。

同时，这些企业凭借着强大的持久和稳固的地位，连续几年在市场中占有支配地位，而依靠着对大量用户和企业的连接，又拥有了强大的中介地位。该法案为这类企业设定了专门的定量衡量标准：股票市值超过750亿欧元、在欧洲年销售额达到75亿欧元、拥有4500万终端活跃用户以及上万家企业用户。

《数字市场法案》对守门人企业必须遵守的“应做”和“不应做”的义务提出了明确要求。例如，网守企业应做的义务包括：应允许第三方在特定情况下与网守企业提供的服务进行交互操作；应允许业务用户访问他们在使用守门人企业平台时生成的数据；应为在其平台上做广告的公司提供必要的工具和信息，以便用户对其由守门人企业主持的广告进行独立验证；应允许用户在守门人企业平台之外推广他们的产品。

网守企业不应做的是：不应该在排名上，更有利地对待网守企业自身提供的服务和产品；不应该阻止消费者连接到平台之外的企业；如果用户愿意，不应阻止用户卸载任何预安装的软件或应用程序；未经同意，不得出于定向广告的目的跟踪守门人企业核心平台服务之外的最终用户。

当然更重要的是，《数字市场法案》对守门人企业的违法行为提出了明确的惩罚措施。如果违反法案的相关要求，大型平台公司可能面临高达公司全球年营业额10%的罚款，或在反复违规的情况下高达20%的罚款，或者定期支付高达每日平均营业额5%的罚款。最后，如果守门人企业系统性违反上述义务，在市场调查后，可能会对守门人企业施加额外惩罚措施。这些措施包括行为和结构性惩罚措施，例如剥离（部分）业务。

《数字市场法案》进一步凸显对大型平台公司进行严格监管的趋势。随着数字经济发展的速度加快，数字经济规模不断扩大。在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大型平台公司的地位和作用不断凸显，大型平台公司对市场的影响力不断加强。

一方面，在收入分配上，大型平台公司拉大了市场中收入分配的差距，大型平台公司被认为分享了数字经济中更大比例的蛋糕。另一方面，在生产效率上，大型平台公司具有稳固和持久的市场支配地位引发了广泛担忧，平台公司可能利用其支配地位损害市场竞争，进而降低整体经济的活力。

因此，如何对大型平台公司进行有效监管，促进用户、企业、平台公司和整个市场环境和谐共生，成为各方需要面对和亟待解决的问题。《数字市场法案》的具体如何落实及其可能产生的长远影响还难以评估。

短期来看，《数字市场法案》可能限制守门人企业的发展。欧盟委员会认为，数字巨头在互联网上扮演着“准入控制者”的角色，应该通过特别规则让其受到约束。为了满足法案的要求，大型平台公司可能被迫要在数字服务和公司发展战略上做出改变。

法案为控制数据和平台访问的门户网络公司制定了规则，这些规则禁止科技公司偏袒自有服务、压制竞争对手以及阻止用户删除预装软件或应用程序。据报道，苹果公司直接就《数字市场法案》发出警告：该法案的条款将使苹果无法向知识产权收费，可能为用户带来不必要的隐私和安全漏洞。

长期来看，《数字市场法案》可能帮助建立和完善数字服务的市场秩序，有利于数字市场的健康发展。对于那些依赖守门人企业，且在单一市场提供服务的商业用户，将拥有更公平的商业环境。那些创新者和技术初创企业将有新的机会在线上平台环境中进行良性竞争和创新。

对于依赖网络平台的消费者而言，消费者将有更多更好的服务可供选择，如果消费者愿意，消费者预期有更多的机会更换供应商，获得直接服务以及更公平的价格。

最后，对作为大型平台公司的守门人企业来说，法案可能促使大型平台公司摆脱对传统不当竞争行为的依赖，推动守门人企业积极从事创新活动和提供更好的服务，从健康的市场秩序中获得长远利益。

《数字市场法案》为其他国家对大型平台企业监管提供了一些参考，但是由于制度、国情和发展阶段的差异，各国针对大型平台的监管政策也将存在很大差异。最近几年，我国也在逐步加强平台企业监管，规范平台企业发展。

中共中央政治局4月29日召开会议强调，要促进平台经济健康发展，完成平台经济专项整改，实施常态化监管，出台支持平台经济规范健康发展的具体措施。预期随着平台经济监管政策的完善，公平、透明、可预期的竞争环境将进一步加强，大型平台经济产生的新业态、新模式，打造的新经济增长点和就业增量活动，将会得到更多的具体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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