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条神秘的 WhatsApp 消息：“凯文博士吗？”

神秘发件人加上的问号，甚至让我感到他对占用我夜晚时间而表达出了一丝丝歉意。紧接着他说：“我的小狗行动缓慢，也不吃狗粮。你能找个时间看看它吗？”

这让我感到困惑。我不叫凯文，也不是兽医。我无法帮助这个人和他的小狗。就在我差点回复“抱歉，你找错人了”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用来确认我的号码有人使用的骗局。

我没有回复，但互联网上许多其他收到类似短信的人回复了。有些人甚至通过编造荒唐的故事和发送整蛊的消息来嘲讽胡乱发送垃圾短信的人。

他们用不屑一顾的讽刺态度进行反击，有时还会在网上发布他们的对话截图。

（来源：Pixabay）

萨里大学社会学博士生杰克·惠特克 （Jack Whittaker） 正在研究这一现象。他指出，垃圾短信的数量正在不断增加，而通过“以骗制骗或者整蛊诈骗”的手段进行反击的人数也在增加。

所谓的“整蛊诈骗”指的是“浪费骗子时间的行为”。然而，不断地回复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因为它事实上增加了垃圾短信的数量。

这些垃圾短信试图诱骗收件人给出有价值的信息，这种套路并不新鲜。数字时代最早的垃圾邮件是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的连环信，最臭名昭著的诈骗手段是有人冒充尼日利亚王子，声称需要收件人的帮助才能在某某账号存入一大笔钱，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智能手机普及后，诈骗者转而使用短信。2022 年，我们看到的垃圾短信更加个性化。他们经常模仿发错了的信息，比如使用错误的名字，或者使用一些通用的问候语，最常见的包括“最近怎么样”或者“我今晚玩得很开心”，从而诱使人们更想回复。

相信大多数人都收到过这样的短信。研究网络犯罪和国际金融欺诈的科罗拉多州立大学教授J·迈克尔·斯基巴（J. Michael Skiba）表示，垃圾短信数量激增令人难以置信。

2021 年，全球垃圾邮件数量超过 900 亿封；在美国，垃圾短信的数量超过 470 亿条，比 2020 年同期增长了 55%。

据垃圾邮件拦截公司 RoboKiller 称，仅在 2020 年，诈骗短信就在美国造成了 8600 万美元的损失。“人们经常被这些东西轰炸，” 迈克尔说。

迈克尔认为，从诈骗者的角度来看，短信比电子邮件有几个优势。首先是来自电话号码的消息比来自电子邮件的消息引起的怀疑更少，而且短信的随意性使得语法错误不太明显。许多人也有一种本能一样的冲动来回复短信。

“这是一种心理把戏，因为即使你知道短信是错发的，它也会激发你提供帮助的冲动，告诉对方‘你找错人了’，” 迈克尔说。

然而实际情况是，对方很可能在一个诈骗窝点，那里有一群有组织的骗子和他们的呼叫中心，而他们所需要的就是你的回复。

一个简单的回应就足以让骗子验证电话号码的真实性。这会导致多米诺骨牌效应，你的手机从此就会收到更多垃圾短信。

最终，因为号码已经验证过，骗子还很可能将你的手机号出售给其他诈骗团伙，创造“额外收益”。

“我的建议就是完全不要回应，” 迈克尔说。

但你只要稍微浏览一下推特、Reddit、Instagram 和 TikTok 之类的社交平台，就会发现很多人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相反，许多人正在与垃圾短信发送者打交道，并将他们的对话向全世界公开。

印第安纳波利斯医学副教授加布里埃尔·博斯莱特（Gabriel Bosslet）决定通过发送越来越古怪的回复来打击垃圾短信发送者。

从 2000 年代初开始，他就一直在做这种事情，比如回复“尼日利亚王子”写来的诈骗邮件。

一旦他确定正在与骗子通信，博斯莱特就会进入整蛊模式，编造奇异的故事和人物来回复对方——越离奇越好。“我说的都不是真的，全是我瞎编的，”他解释道。

当我问他参与这些对话带有何种目的时，博斯莱特称“这只是为了与陌生人联系和互动”。他举了 旺达·丹奇（Wanda Dench） 的例子。

这是一件真实的故事。Wanda Dench 是一位老奶奶，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更换了手机号码，她错把感恩节晚餐的邀请短信发送给了当时 17 岁的贾马尔·辛顿（Jamal Hinton）。

在知道发错信息后，前者仍欢迎他来，后者则乐意赴约。在这之后的六年里，去 Wanda 奶奶家享用感恩节晚餐成为了Jamal一年一度的传统。

“我意识到这很奇怪，但我对这样的互动持开放态度，” 博斯莱特表示。

作家杰森·塔纳莫尔（Jason Tanamor） 也开始回复垃圾邮件发送者。而且他和博斯莱特一样，并没有试图改变任何人。

“我只是想让他们说‘deez nuts’，因为我觉得这很好笑，” 塔纳莫尔说。对他来说，与骗子聊天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如果他有时间，就会尽量让对话继续下去。

这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回复垃圾短信可能会使骗子证实他们的号码的存在，从而导致自己的号码被卖给其他骗子团伙，招来更多的垃圾短信。

但两人对此都满不在乎。对他们来说，用古怪的笑话回信息是一种娱乐方式，他们甚至对电话另一边的骗子表示同情。

但其他人有更报复性的方法。萨里大学的惠特克说，有些人将“诈骗整蛊”行为推向了极端，他们会前往网络论坛，在那里他们会精心制作恶作剧来“诱捕”骗子。他认为这种行为可能很危险。

“有人会将整蛊骗子作为一种公共娱乐形式，甚至发展到入侵骗子的计算机，”他说。这是有问题的行为，可能会暴露人们的私人信息，而且它也是非法的----尽管这些人声称他们占领了道德制高点。

惠特克引用了 YouTube 网红吉姆·布朗宁（Jim Browning）的例子，后者还有一个软件工程师的身份。深谙技术的他使用更高端的整蛊手段，他会用黑进骗子的呼叫中心，然后删除他们的文件。

以 Jim Browning 为代表的诈骗整蛊网红，因为自己身份的公开，导致诈骗团伙已经用多种手段报复了他们，比如提交虚假的犯罪报告让警察去他们家里调查，或者引诱他们到危险的场所。

“诱导诈骗的行为可能变得相当激进，” 惠特克说， “此外，骗子也很快就掌握了这些策略，因此浪费骗子的时间实际上也会让他们提高骗术，并且在应对整蛊和诱导行为时更加聪明。”

对于喜欢与骗子周旋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两难选择。它可以令人感到愉悦，显示出自己对当今普遍存在的、却又十分恼人的行为的反抗。

但这种反抗可能导致更高昂的代价，既要花费时间，又要冒着未来收到更多垃圾短信的风险。如果哪天真的稍有不慎落入圈套，他们就可能面临更严峻的风险。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和消费者权益倡导者试图通过“防骚扰（Do Not Call）”注册管理机构进行反击，并努力在网络层面阻止垃圾短信，但垃圾信息发送者也在不断改进其策略和技术，以绕过这些条条框框。面对现实，这种令人沮丧的无力感，似乎还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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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https://www.technologyreview.com/2022/06/20/1054435/people-trolling-spam-tex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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