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加拿大渥太华大学信息完整性实验室（University of Ottawa Information Intergrity Lab）发布研究报告《认知战：赢得人心和思想》（Cognitive Warfare: Securing Hearts and Minds）。该报告深入探讨了认知战这一复杂领域，涵盖了信息操控、网络攻击以及叙事塑造等战略手段，旨在影响公众舆论并摧毁信任基础。
随着数字技术的兴起，诸如俄罗斯这样的等对手正试图利用社交媒体和在线平台散布虚假信息并制造分歧。报告强调指出，认知战的兴起给加拿大及其盟友带来了严峻挑战压力，促使他们加深对这一威胁的理解，并制定相应的应对策略。这包括强化网络安全防御、推广媒介素养教育以及增强对信息操纵的抵御能力。深刻理解信息与感知之间动态关系的重要性，对于抵御认知战日益演变的威胁而言，是至关紧要的。最终，报告提出，政府、科技企业以及民间社会之间的协作，是应对不良认知策略——尤其是虚假信息——以及维护民主机构的根基所在。
加拿大学者对认知战的观察与思考
编译：田野
全文摘要与关键词
1.心理作战、影响力与欺骗战术：
①孙子兵法中的认知战思想：兵者，诡道也
②虚假信息轰炸：大众媒体的兴起削弱了人类的批判性思维
③人脑领域的持久胜利：心理战利用宣传影响情绪，认知战侧重利用先进技术影响思想和感知
2.加拿大及其盟友面临的认知战威胁：国家行为体比极端主义组织等更具有认知破坏力；俄罗斯利用信息武器化手段，将自由民主原则反过来对付它们
3.俄罗斯实施的认知战：
①利用虚假信息加剧社会两极分化并刺激个别激进群体
②新一代的虚假信息行动有可能造成严重的认知损害
③通过网络喷子农场、僵尸网络和黑客活动传播虚假信息，促使加拿大社会分裂，影响政府决策
4.加拿大认知战思想和力量发展：
①对认知战的理解日益深入：加拿大针对网络攻击、虚假信息和外国干涉在内的低于门槛的恶意活动需要新的国防方法
②成立影响力部队和网络安全中心：CAF成立影响力部队；CSE成立网络安全中心保护加拿大信息系统和资产；DND设立国防卓越与安全创新（IDEAS）计划解决认知战挑战
③投资创建数字媒体研究网络：CHDCI创建加拿大数字媒体研究网络（CDMRN）增强其民众数字素养
5.未来方案与建议：
①认知战跳脱地理和实践限制，需要多方协作应对
②重视建立发展情报体系
③北约必须认识到当代冲突的相互关联动态
认知战概念：“认知战”（CW）这一术语广泛涵盖了信息作战、网络能力以及战略沟通等多个概念。通常定义为“一个国家或具有影响力的团体采取的一系列行动，旨在操控敌方或其民众的自然认知过程，以达到削弱、渗透、影响，甚至制服或摧毁敌方或其民众的目的”。这些行动包括运用心理战术、信息操纵以及认知策略（如叙事、符号学、图像学）来影响个体、群体乃至整个社会的情绪、信仰、观念和行为。
本质上，认知战是将“心理-社会-技术战”与“影响战”通过网络手段融合而成的策略。
1.1 孙子兵法中的认知战思想
《孙子兵法》中写道：“兵者，诡道也。”他指出，伟大的军事领袖不一定是在战场上赢得多次胜利的人，而是在最开始不诉诸暴力就能达成目的的人。通过颠覆、秘密行动和欺骗等手段实现无血胜利的策略，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演进，这些策略主要适用于非对称冲突，即实力较弱的一方对抗传统上更为强大的对手。
1.2 虚假信息轰炸
当今世界人口面临着大量信息的轰炸，其中很多信息是虚假或误导性的。尽管使用虚假或扭曲的信息来获得优势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近年来这类方法的相对重要性和存在感显著增加，信息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大众媒体的兴起使人类思维更加容易受到恶意影响，同时也削弱了其做出明智选择的能力。
1.3 人脑领域的持久胜利
心理战利用宣传影响情绪，认知战侧重利用先进技术影响思想和感知。认知战主要针对的是认知过程，“即获取和理解知识的心理过程，以及信息的解释和感知。”认知战基于过去的心理战，后者通过宣传来影响情绪，而认知战则更进一步，利用先进的现代技术“利用偏见或心理自动化机制，引发表征扭曲、决策改变甚至行动抑制，从而在个人和集体层面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与传统的（或动能的）战争不同，后者依赖于身体暴力、破坏和领土征服，认知战则在思想、情感和感知的领域运作。
回顾孙武的说法，认知战旨在利用人类思维的脆弱性，在实际战争之前“赢得战争”。虽然常规能力——通过压倒性的力量夺取和控制领土——可能决定战术或作战的结果，但确保认知领域（即人的大脑）对于取得持久的胜利至关重要。
图：认知战概念关系
02 加拿大及其盟友面临的认知战威胁
国家行为体比极端主义组织等更具有认知破坏力。虽然隐蔽的影响团体（如极端主义组织）正在采用认知战技术作为一种获取影响力、实现战略目标并弥补其缺乏常规军事实力的手段，但国家行为体仍然拥有制定和部署此类策略的最大资源，尤其是在外国干涉行动和混合战领域。加拿大及其盟友已经成为俄罗斯的恶意关注焦点。
俄罗斯已经系统地学会了利用信息武器化手段，并将其应用于对抗自由民主原则。这已经成为俄罗斯“非线性”战争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该概念包含了许多网络战的要素。以往，俄罗斯利用有针对性的宣传和虚假信息活动等非动能活动在国外传播其观点。该国的全天候、多语言频道“今日俄罗斯” (Russia Today, RT) 最近在包括加拿大在内的100多个国家运营。其影响深远，因为“接收与俄罗斯一致的虚假信息的接收者识别事实与虚假的能力下降，精神韧性减弱，并可能产生长期影响，例如失去对媒体的信任。”
03 俄罗斯实施的认知战
3.1 利用虚假信息加剧社会两级分化并刺激个别激进群体
虚假信息放大了错误信息的频率和覆盖面。其目标在于培养一个易于接受并愿意进一步传播这些错误信息的受众群体。对认知领域的攻击综合运用了网络技术、虚假信息、心理操纵和社会工程学的技巧。俄罗斯实施的认知战将大脑定位为战场和争夺的领域。其目标是播下分歧，催生相互对立的叙述，加剧意见的两极分化，并刺激特定的激进群体。认知战可以激发个人采取可能破坏或分裂原本团结的社会的行为。由此产生的混乱可以影响决策，改变意识形态，并在盟友之间产生不信任。
3.2 新一代的虚假信息行动有可能造成严重的认知损害
俄罗斯实施的这些行动包括快速传播的“深度伪造”视频，即利用面部移植技术制造某个人进行或说出某件事的幻觉。即使这项技术还处于相对初级阶段，但这些视频却非常具有说服力。此外，这种造假技术的纯音频版本，例如所谓的AI应用，也在不断发展之中。诸如Facebook和TikTok等社交媒体平台已经发起了禁止深度伪造内容的运动。虚假内容的危害潜力对真相倡导者构成了巨大的忧虑。即使虚假内容可以从在线平台上移除或删除，更正和反转信息的传播范围往往难以触及那些已经接触过原始内容的受众。
3.2通过网络喷子农场、僵尸网络和黑客活动传播虚假信息，促使加拿大社会分裂，影响政府决策
俄罗斯认知战活动通过制造两极分化颠覆加拿大民主。加拿大安全情报局（CSIS）在最近关于对加拿大民主构成的外国干涉威胁的报告中指出，俄罗斯的认知战活动旨在通过两极分化来颠覆民主，包括利用社会中存在的裂痕。在传播范围方面，据估计，在2022年加拿大广播电信和通讯委员会（CRTC）撤销RT在加拿大的播放许可之前，每天有超过10万名加拿大人观看RT的节目。2022年初，RT对“自由车队”抗议活动的报道被Disinfowatch这一加拿大非政府组织的研究指出，其报道中包含了煽动性叙事，这被视为信息和认知战中的一种成熟战术，即“任何引起混乱的事物”。此外，该研究还指出，俄罗斯的信息活动通过贬低不同社区的加拿大人，并利用对寄宿学校、环境和反LGBTQ等问题的负面情绪反应，来达到其目的。
利用多元文化、虚假信息宣传促进对手国家分裂。俄罗斯宣传人员密切关注当地人的敏感点，企图利用加拿大对多元文化的支持来对付加拿大。俄罗斯通过识别和利用使社区相互对立或与政府对立的楔子问题的战略，对像加拿大这样多样化的国家构成了特别严重的威胁。在俄乌冲突后，俄罗斯在西方国家的孤立下，已将活动范围退缩至国内。由于设备和地理邻近地区的行动能力受限，俄罗斯越来越多地转向利用虚假信息宣传作为战略的一部分，以促进其对手之间的分裂。在扩大的网络喷子农场、僵尸网络和黑客活动的支持下，俄罗斯积极对个人和社区传播虚假信息，以制造分裂并削弱西方支持乌克兰的决心。
04 加拿大认知战思想与力量发展
4.1 对认知战的理解日益深入
加拿大武装部队（CAF）将认知战视为一种独特且新兴的威胁，他们意识到“数字时代已经改变了对抗的规则，使过去可防御的边界容易受到不同类型的入侵”，并且“敌人可以在武装冲突门槛以下发动攻击，将传统战争的‘战场’转变为在人口稠密地区进行的叙事战争”。今年4月加拿大发布的最新国防政策更新指出：“国家间的战略竞争是通往大国冲突的道路。气候变化驱动或加剧的环境危机日益加剧，以及虚假信息构成的威胁”。不过，加拿大对认知作战的态度长期以来主要被视为CAF公共事务的延伸，而不是作为一个综合的、联合的需求来对待，因此，针对网络攻击、虚假信息和外国干涉在内的低于门槛的恶意活动需要新的国防方法。
4.2 成立影响力部队和网络安全中心
CAF成立影响力部队。根据公开信息，加拿大武装部队（CAF）的认知基础力量围绕 10 个“影响力活动”连队构建，这些连队支持加拿大4个师内的10个旅。此外，加拿大第5师内部还设有“影响力活动特遣部队”。
CSE成立网络安全中心保护加拿大信息系统和资产。鉴于许多不法分子利用网络能力影响政治决策，加拿大通信安全局（CSE）成立网络安全中心，该中心旨在保护加拿大的信息系统和资产。2021年，该中心与北约共同主办了名为“无形威胁：应对认知战”（Invisible Threat: Countering Cognitive Warfare）的创新挑战赛。
DND设立国防卓越与安全创新（IDEAS）计划解决认知战挑战。此外，加拿大国防部（DND）还于2023年设立了国防卓越与安全创新（IDEAS）计划。该计划旨在汇聚创新者，共同寻找解决未来技术挑战的方案，包括那些可能影响战场及以外地区的认知挑战。
4.3 投资创建数字媒体研究网络
CHDCI创建加拿大数字媒体研究网络（CDMRN）增强其民众数字素养。政府宣布通过加拿大遗产数字公民倡议（CHDCI）投资550万加元创建加拿大数字媒体研究网络（CDMRN）。该网络“将进一步加强加拿大民众的信息韧性，通过研究信息质量，包括虚假信息叙述如何影响加拿大民众的态度和行为，并支持加拿大民众数字素养的战略。”这些措施都是在国内开始对抗认知战行动所必需的，并为未来几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05 未来方案与建议
持续的技术进步要求我们更深入地理解认知战的方法、技术和效果。对抗认知战行动将成为加拿大及其盟友国家安全和防御战略的核心部分。认知战的扩散凸显了加拿大及其北约伙伴需要采取确保防御姿态的必要性，这种姿态应纳入新的反制策略和安全措施。鉴于认知战对社会、行业以及被认知攻击所针对的个人造成的广泛伤害，这些措施尤为重要，因为这些攻击绕过了传统的军事防御。
5.1 认知战跳脱地理和时间限制，需要多方协作应对
认知战没有地理边界或时间界限。将认知（语义）、网络和物理领域以连贯的方式联系起来，以提供防御深度和减少威胁。如何检测思维上的妥协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这些妥协发生在潜意识层面。恶意行为者会采取非凡的预防措施来伪装他们的活动、身份和方法，经常通过使用诸如背后支持的别名、不可归因（无法追踪）的网络、双重快速通量网络、傀儡账户和僵尸网络等技术来进行网络战。传统的安全理论、计划和标准并没有解决网络战中所使用的战术。认知攻击还可以跳过每个安全网络中的“空气间隙”。这意味着像围墙花园和防火墙这样的传统安全措施变得无效。从这个意义上说，认知战没有地理边界或时间界限。
需要多方协作并加强防御认知战。揭露恶意的网络战活动需要多源情报和深度分析，这些都需要人才、技术、行业技能、跨网络和人力领域秘密行动能力的支持。对抗敌人需要行动安全、隐蔽性和复杂的辅助基础设施。因此，西方军队必须与私营部门、社会和人文科学更紧密地合作，以帮助联盟发展其认知战防御能力。
5.2 重视建立发展情报体系
情报分析作为一种收集、分析并将信息转化为可行动情报的方法，在预防和对抗认知战中将起到关键作用。它可以以下列方式实现：
创建最常见的认知战战术数据库，并按不同的恶意行为者对其进行分类；
监控信息源及其真实性；
使用技术分析和验证数据的真实性；
与其他机构合作共享关键信息。
在现代社会，没有强大的开源情报体系和健全的评估能力，就无法有效地检测、防御或威慑认知攻击。在提出反制叙事之前，还需要进行威胁追踪、终端实体归因以及信息战背后技术网络的枚举。认知战的应对之道在于熟练地协调人类主导、技术加速的分析，其中关键组成部分之一是在情报界相对封闭的文化中建立开源情报体系，这本身带来了一系列挑战，尤其是在开源情报行业已经相对成熟的情况下。
5.3 北约必须认识到当代冲突的相互关联动态
为了对抗认知领域的入侵并防范心理战、欺骗和电子战等战术，北约必须将网络能力整合进来，以干扰或控制信息系统、网络和数据。通过采用全社会的方法，即结合民事、经济、商业和军事等多个领域，构建国家安全和社会韧性。这种方法必须促进有计划的数据收集、安全的数据共享和有效的数据管理。权力的分散、颠覆性技术以及日益好战且复杂的对手的阴谋，将产生比传统组织能够适应的更快的新兴影响。由于这些问题跨越多个领域、权限和使命，因此需要中央协调来制定解决方案。
参考文献：
https://infolab.uottawa.ca/common/Uploaded%20files/PDI%20files/InfoLab%20-%20Cognitive%20Warfare,%20Securing%20Hearts%20and%20Minds.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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