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棘轮 浅白
近几个月，一封日文比特币勒索邮件，在国内肆虐。
勒索者称，已经获得了勒索对象的邮箱密码、网页浏览记录甚至“裸照”，以此要挟后者支付比特币“封口费”。
黑客的勒索手段并不高明，但仍有人上当受骗。
这并非孤例。在数字货币历史上，勒索案件层出不穷。匿名、难以追踪的特性，让比特币等数字货币，成为了黑客的绝佳工具。
敲诈勒索者的手段花样百出，有黑客以此敲诈得利，也有人沦为了圈内笑料。
01 勒索邮件
今年春节期间，区块链从业者小马在检查邮箱时，发现了一封奇怪的日文邮件。
出于好奇，他点开了邮件。不懂日文的他，突然发现邮件中出现了“BTC”一词与一串比特币地址。职业敏感性告诉他，这封邮件“来者不善”。
在使用翻译器将邮件翻译成中文后，小马发现，这果然是一封比特币勒索邮件。
“你好！我有个坏消息。”黑客在勒索信中写道，“2018年6月28日这一天，我攻击了你的操作系统，并访问了你的账户……”
最令小马感到意外的，是黑客用来勒索的筹码。
“我看到了你经常访问的网站，并为此深感震惊。你竟然访问过成人网站。”黑客用戏谑的语言在勒索信中写道，“你可真是个大变态。”
在勒索信中，黑客声称，他已控制了小马的设备，并获得了小马的网页浏览记录。与此同时，黑客还利用摄像头，记录下了小马浏览成人网站时的“开心画面”。
黑客要求小马支付560美元（约合人民币3700元）的比特币到指定地址，否则，便会将向小马的亲戚朋友和同事公开这些画面。
在勒索信里，黑客还贴心地指导小马，如何购买比特币并完成转账。最后，黑客还承诺在收到转账后会销毁“证据”，并劝慰小马“不要生气”。
“这简直太搞笑了。”小马说。在他看来，黑客用来勒索的筹码毫无价值。这封“诙谐幽默”的勒索信，令他哭笑不得。
但即便如此，这个黑客仍然收到了来自其他人的“封口费”。比特币区块信息显示，黑客留下的地址已经收到了9次转账，收入了共计0.77个比特币，按现在的币价计算，约合人民币19500元。
显然，黑客采用了群发邮件的方式，广撒网，多捕捞。在微博等社交平台上，多位网友都反馈，自己也收到了类似的勒索邮件。
在这些勒索邮件中，黑客留的地址不尽相同。由此可见，这个黑客获得的收入，可能远远不止19500元。
02 幕后黑手
用如此搞笑的勒索理由，仍能“骗到”比特币，小马认为，这与黑客在邮件中留下的一段信息有关。
在小马收到的勒索信中，黑客表示，自己通过木马病毒，获得了小马的邮箱账户密码，并直接指出了他的密码：19XXXXXXX。为了吸引勒索对象，黑客甚至直接将收件人的姓名，修改成了这串密码。
小马早已不再使用这一密码，但黑客掌握的信息之真实，仍然令他感到震撼。
勒索对象的邮箱密码，黑客是从哪里获知的？
一本区块链记者收集到的信息显示，收到该勒索邮件的受害者，基本覆盖了国内用户的主流邮箱，包括QQ邮箱、163邮箱、126邮箱等。
“黑客入侵腾讯、网易，拿到用户明文密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网络安全工程师张宏文对一本区块链记者表示，“如果如黑客所言，他通过木马获得密码，也应该直接使用病毒勒索，而不是用门槛最低的邮件。”
张宏文认为，黑客获得账户密码的手段，大概率来自于黑客圈子内常见的“数据包”。
“历史上，一些平台因各种原因，泄露了用户的账户名与明文密码。一些黑客把它们打包成‘数据包’，在暗网上公开出售。”张宏文说，“而这些账户，大多为邮箱名，黑客可以群发邮件，进行敲诈勒索。”
由于大多数用户习惯在多个平台使用同一密码，黑客往往可以借助已经泄露的密码，获得受害者的更多信息。
受害人小马回忆，他的账户名和密码，很可能泄露自一个IT社区——CSDN。他在CSDN平台曾经使用过的密码，与黑客在邮件中给出的密码完全一致。
2011年末，CSDN遭遇密码泄露事件，600万用户信息被泄露。随后，密码泄露事件波及天涯论坛等网站，4000万账户密码陆续遭泄露。而这些密码，全部以明文形式泄露，成为了黑客进行敲诈勒索的绝佳工具。
“在黑客圈，CSDN的‘数据包’由于年代久远，早已成为了人手一份的资源。”在张宏文看来，发送勒索信的黑客“有点穷”，可能买不起最新的数据包。
“利用群发邮件进行勒索，只是最普通的勒索方式。”安全公司火绒的联合创始人马刚对一本区块链记者表示，“更危险的，是针对特定勒索对象的定制勒索。”
在安全圈，这种定制化的勒索方式被称作“狙杀勒索”。日文勒索邮件，也出现了类似的升级。
《河南商报》2018年12月的一篇报道显示，郑州男大学生程程（化名）曾收到过类似的日文勒索邮件。但与小马不同的是，程程收到的勒索邮件，附带了一张“裸照”。
程程对《河南商报》表示，这张“裸照”非常粗糙，“一看就是PS的。脑袋是我，身子显然不是，在一个我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屋子里，还有几张穿着我没见过的衣服”。
勒索者要他在50个小时内，把551美元打到一个比特币账户，不然就破坏他的电脑，把图片发给他的联系人。
这一系列勒索邮件，究竟是何人所为？
在微博上，部分网友表示，他们曾收到过两封内容相同的勒索信。第一封是英文，而第二封，才是上文提到的日文。
“日文勒索信全篇语句不通，明显不是日本人所写。”日语爱好者从安对一本区块链记者表示。“例如，日本人很少使用第二人称代词‘你（あなた）’，这封信更像是机器翻译的结果。”
在他看来，黑客使用日文邮件敲诈中国人的原因十分诡异。也许，只能用“技艺不精”评价这位黑客。
03 花样百出
在数字货币历史上，比特币因匿名、难以追踪等特性，颇受黑客青睐。与比特币相关的勒索案件，更是屡见不鲜、花样百出。
据OpenLaw网站统计，自2014年起，国内与比特币相关的裁判文书高达327份，且数量呈逐年上升趋势。
比特币相关案件文书判决时间统计图
（注：受裁判文书公开时效影响，2018年数据不完整）
在其中的大多数刑事案件里，犯罪者仅使用比特币作为洗钱手段。而使用比特币进行勒索的案件，则达到了9起。
其中，以杜某敲诈勒索天津红日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一案，最为知名。
2014年12月，杜某以曝光红日药业一份内部资料为要挟，向该公司发送了一则勒索邮件，索要人民币300万元，并指定使用比特币支付。
2015年5月，红日药业被迫接受杜某要求，用300万元购入2099.7个比特币，转入了杜某提供的比特币地址。杜某由此变现赃款200余万。
在法庭上，杜某曾辩称“比特币不属于我国刑法保护的财产”，因此不能证明自己收受了红日药业300万元财物。
但法院认为，比特币只是红日药业向杜某支付财产的手段，比特币是否具有财产属性，并非案件重点。最终，杜某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
事实上，与数字货币相关的勒索案件，在国外也不鲜见。而许多比特币勒索软件的源头，都指向国外。
2017年5月，勒索病毒“WannaCry”爆发。欧洲刑警组织统计，全球有超过150个国家、20余万台电脑被攻击。
这些被攻击的电脑，全部被病毒锁定。病毒提示，电脑文件已被加密、锁定，并将在7日后删除。
黑客称，若要避免文件被销毁，只有一个方法——支付价值300美元的比特币。若超过三天未支付，“赎金”将翻倍。
“WannaCry”成为了计算机史上影响最大的病毒之一。
美国联邦快递、德国联邦铁路系统、俄罗斯内政部全部被波及。中国教育网更成为“重灾区”，许多学生的毕业论文被病毒“摧毁”。
“据统计，‘WannaCry’造成的全球电脑死机，直接损失约8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50亿元）。”硅谷网络风险建模公司Cyence的首席技术官乔治，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表示。
然而，造成这场网络灾难的幕后黑手，却遭到了外界的揶揄。据美国网络安全公司统计，病毒肆虐一周后，黑客收到了约75个比特币，按当时币价，仅价值11.6万美元。
相比“WannaCry”，一些从事“狙杀勒索”的团队，手段更加“高明”，获利也更加丰厚。
美国网络安全公司CrowdStrike与FireEye的研究结果显示，自2018年8月以来，一家神秘组织通过比特币勒索，已经获利近400万美元。
这个组织目标明确。他们先利用木马“Trickbot”，撒网式攻击企业网络。在锁定目标后，他们再释放勒索软件“Ryuk”，索要巨额赎金。
截至今年1月，该组织已进行了52笔交易，从中获得的比特币，价值约370万美元。
不过，并非所有比特币勒索者都“技术高超”。有些勒索者如同“日文邮件”背后的黑客一样，使用的手段颇为幼稚。
据Seattletimes报道，在美国马里兰州，一些男性富人曾在去年8月收到了比特币勒索邮件。
黑客威胁称，他已掌握了勒索对象不可告人的秘密，并勒索价值15750美元的比特币“保密费”。如若不从，这些秘密将会对他们的妻子公开。
有趣的是，这些富人中，一些人至今未婚，一些人则选择向妻子“坦白从宽”。黑客失算了。
在比特币勒索案件中，最极端的案例，发生在2018年12月。
美国各地的企业办公室和大学，突然集中收到了匿名者的比特币勒索邮件。
“支付价值2万美元的比特币，否则我将炸掉你们所在的建筑物。”攻击者威胁说。
美国警方对此高度重视，却没有发现任何爆炸物。而大多数民众，则认为这场威胁只不过是恶作剧而已。
“我们一直在调查各类比特币勒索案件，但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引爆炸弹作为威胁的。”一位美国安全研究员表示，“显然，这个手段太蠢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目前，主流杀毒软件早已实现了对各类勒索病毒的全面查杀。而个人、企业常见的各类安全问题，也不难解决。
在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利用比特币进行勒索的黑客仍然存在。但显然，留给他们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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